趣谈绍兴酒

　　| 刘铁平 文 |

　　以前，无锡有一个越剧团，一式的少女演员，导演还是一位“同志哥”，可谓百花丛中一点绿了。当年楼上的书画院与越剧团毗邻。一次，我有事外出，忽然想起要打个电话，于是便一脚进了越剧团的传达室。打电话时无意中看到了墙上镜框中有剧团规则，其中第一条便是一律不准饮酒！怪了，一群小姑娘尚属天真无邪的年岁，怎么会饮酒呢？若说到饮酒，画家顾青蛟、周熠、陈瑞农、许惠南、蒋循等可称之为无锡绘画圈饮中八仙，半斤八两那都不在话下，他们皆是男子汉大丈夫。这剧团除门房张老头也见不到一个男子汉，不准饮酒之条例岂非是咄咄怪事乎？

　　越剧以前称为绍兴戏，招演员必须到绍兴及其周边县城去招，因为其他地方念白就脱腔了，所以团内演员均是绍兴周边地区嵊县一带来的。那地方不仅产越剧名角，还出一种淡黄色的老酒，外地俗称绍兴酒或黄酒。浙江民丰物阜，民众将多余粮食酿酒，此为习俗，酒精度较低，是一种地方饮料，大人喝，小孩也喝，口渴了不是去饮水喝茶，而是用瓢或勺子顺手舀来，一饮而尽，甚是痛快。小姑娘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，伴随着这种饮料慢慢长大。若是多喝了几口，再唱上几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之类，那种感觉又岂是一个爽字了得，自娱自乐，飘飘然真如天女下凡了。

　　这种酒在家中大缸中是饮料，时间长了，浓度高了，那就成了黄酒。有商业头脑的人再动脑筋来个精益求精，就让它变成了名满江南的佳酿。再在坛子上雕些图案，然后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“花雕”，并将它推销到海内外，而使绍兴酒名满天下。当年王羲之流觞曲水喝的就是这种酒吗？绍兴那方言尤其酥糯，当年还出了个倾国倾城的西施姑娘。地灵人杰而得趣，情至而曲生，这便诞生出堪与京剧媲美的绍兴戏。由此演化成的小提琴《梁祝》早已响彻寰宇。

　　越剧团招来的皆是黄花闺女，进入戏曲艺术行列，练功练声不甚为难，虽是仅离家两百多公里，但生活习俗全变了，那就有点为难她们了。时间长了，会渐渐地产生乡愁，这种乡愁，就包括了水酒。如若遇到了烦心的或开心的事儿，可就会想起家中大缸中那盛满的水酒了。有几个丫头说，她们在大成巷的烟酒店买零食时，看见有贴着“绍兴酒”字样的瓶子，大家不信，于是一窝蜂似的赶去看个究竟。到了店里，清清楚楚看到了“绍兴酒”，于是就买了两瓶，回去后一尝，那可真是对了胃口，十多位姑娘不到几分钟，瓶子见底了，由此她们开心了许多，想起老家的味道。

　　以后，又发现还有零拷的黄酒，价廉物美。俗话说酒后百态，喝了酒一般会兴奋，三杯下肚，嗓门大了，有人特别激动，还要惹是生非。有一位喝大了，大概感到胸中燥热跑到院子里，见到路边下雨后的积水潭，她就躺到了泥水中。大家把她拉起来，可一松手又躺进水中，大家还要去拽她，她忙摇手说，你们别拉啊，我躺在这里凉快着呢。一个小美人躺在地上浑身泥水，弄得大家啼笑皆非。据说酒后失态也不仅是一个两个。剧团领导终于感到事态严重，对演员们的关心不够，沟通不足，以后剧团干部轮流与大家同吃同住，重订团规，不准喝酒，只有在聚餐和节日期间可以少喝点酒，还有一条很诙谐的理由，女人成了酒鬼，以后只能做剩女！我本不信这些丫头会饮酒，可张大伯强调说，她们中最小的酒量是两斤，我不信，他白了我一眼说，酒量大的四五斤都能喝下去，还不会醉！我听了真的有点要趴下了。难怪禁酒令写到了团规中了。

　　四十年一晃而过，越剧团曾因萧孟荃改编的《汉宫秋月》一剧，当时也曾红遍了半个中国，如今剧团早已完成了历史使命，那些越国美女想来也早已为人妇，为人母，甚至是姥姥和奶奶了，偶尔忆起往事仍感到很有趣。

　　近日电视中介绍绍兴酒，镜头中展现出一个世纪以前的老街，高翘的墙头，白墙黛瓦，水弄堂等，还有戴着毡帽划着乌篷船的船家，最后看到驶来一条颇具规模的大木船，只见红幡高挂，彩缎飘扬，而船头上叠放多层的雕花酒坛，一个特写让人看见“绍兴花雕”几个醒目大字，旁白告诉大家这是条迎亲船，这些酒坛可是装满了新娘出生时就酿的酒，保存到如今这个大喜的日子以给客人们品尝，这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佳酿。看到这里，我想这绍兴酒大概有许多许多讲不完的故事，使我想起有些朋友他们可不待见什么红葡萄酒、白兰地，倒是偏爱这邻省的绍兴黄酒，大冬天还温着喝，真是其乐融融、兴味无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