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糟

　　| 蔡亚春 文 |

　　立冬过后，老家几乎家家开始酿米酒。挑选刚入仓的糯稻，轧成白花花的糯米，架在蒸笼上蒸熟，加酒曲、注入水，过段时间，一缸清丽香甜的米酒就勾兑出来。米酒表面，浮着一层残渣，这是饱满沉甸甸的糯米粒，贡献出所有精华后，剩下的空壳残滓，俗称酒糟。

　　新捞出的酒糟，湿漉漉的，需要摊在匾子里晾干。晾的过程中需经常翻动，让阳光充分渗透进每粒米壳的肌理，慢慢挥发完全部水分，蜷缩成硬硬的小粒。如果不经常翻，米壳容易结成团团，外表干，里面湿，影响口感不说，还容易发霉。那年要来的酒糟，父亲晒在匾子里忘了经常去翻晒，结成了团团块块，父亲费力掰，可是小小的团团捏不住，很容易滑落，父亲无奈用秤砣一点点砸，才将团团敲成碎末。

　　这些小粒子盛入竹筲箕，盖上荷叶，悬在梁上。几天后，筲箕散发出酒香，说明酒糟做成了。接下来，轮到巧妇们发挥聪明才智了，酒糟搭配新鲜的鱼和肉，在慢火中徐徐炖煮，肉和酒糟在相互拥抱中渗透进彼此的身体，水缓缓退潮，灵魂合二为一，成为酒糟肉或者酒糟鱼，撒上一些蒜叶，便是绝佳大餐，酒香醉人，回味无穷。

　　我家把酒糟炒来当成早餐的小菜。母亲把油锅加热，舀入一勺菜油，倒入乳白酒糟，来回翻炒，酒糟收缩成一小团一小团，撒入葱花，再翻炒几下，就可出锅。夹一筷小米大小的酒糟团，在唇齿间咀嚼，酒糟中残留的酒香味，混着香葱的清香微辣味，在舌面化开，丝丝缕缕的肥腻感、微醺感，抚慰了肠胃无法喝到正宗米酒的遗憾。

　　在我们看来，酒糟是一道“多出来”的美食。糯米酿出的米酒，是成年男子的专宠，妇女和孩子几乎不能沾边。越是吃不到的东西，越想吃。那就退而求其次，吃点酒糟吧，好歹也是糯米做的，与酒有关呢。酒糟，这种酿酒的下脚料，除了做成美食，用对地方，还是一宝呢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对“酒糟”评价很高，说其：“藏物不败，揉物能软”。说酒糟有活血止痛、温中散寒的功能，能治冻疮、风寒湿痹、蛇伤、蜂蜇等疾病。而大批量的酒糟，当仁不让是喂牛好饲料，还可以养菌菇、美容……夹一筷酒糟，和一口热粥，我这顿早饭吃得酣畅淋漓，意犹未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