栀子花

　　栀子花争先恐后涌上枝头的时候，就是盛夏了。清风一缕，馥郁的栀子花香就招摇在了空气里。在夏日众多开花的植物中，栀子花算是性格开朗又张扬的一种了。隔老远，你就能嗅到它的味道，仿佛香气长了脚，时远时近，在不停地诱惑着你。走近时，那味道就更立体，铺天盖地而来，紧紧把你围绕，恰如汪曾祺老先生描述的“香得掸都掸不开”。

　　在农村，栀子花很常见。一丛丛地生长着，如同大胖子半蹲在田里，有一种臃肿感。春日雨水正足，栀子的芽儿悄悄冒尖，吐纳新绿。很难想象，那些小小的嫩芽儿，在短短的两三个月里，就能像“爆炸头”发型一样长成茂密的一丛又一丛，并且四下里尽情延伸开去，似乎再大的空间，它们也能迅速占领。那种蓬勃的生命力，着实令人感到震惊！

　　在我老宅旁边不远的田埂边，种有几丛栀子树。儿时，跟着大人去地里干活，给庄稼除草，累了，就坐在石头上，看着身旁的栀子树，眼睛里也有了一种鲜活的朝气。农田近侧还有一个小荒丘，长满了金银花。一根藤蔓上，花朵密密匝匝地对生着。未开的金银花，呈浅绿色，香味很淡，绽开的金银花则是小白花，香味也悠远。不过，与栀子花相比，可就逊色多了，简直就是“小巫见大巫”。

　　在我有记忆时，田埂上的栀子树就已经是葱茏的一团团了，也不知是长辈们何时种下的，但它们长得并不高，与五六岁的小孩儿差不多高。因此，一伸手就能够到，不用为了摘花而费力气爬到树上。夏深草木成帷，栀子树就展露笑颜，一朵儿接着一朵儿的栀子花冒出枝头，宛若一位位风姿绰约的少女，翩翩起舞。

　　不过，我觉得栀子花的脾性不像看起来那般温婉，多少带着点不羁与洒脱，因为它的香，是明目张胆、招摇过市的，与风吹十里让人陶醉的桂花香有明显的不同。桂花的香，清冽浅淡，而栀子花的香，浓得让人受不了，仿佛是一下子扎进了花堆里。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它的喜爱。童年的我们经常将那些将开未开的栀子花折下来，然后插在一个装满水的透明塑料瓶里。也不用摘很多，一两枝就行，等栀子花开，房间里就满是花香，香得几乎连蚊虫都不敢靠近。

　　花谢之后，夏天也就渐行渐远了，而栀子花也会留下宝贵的果实，乍一看，宛若一个个淡黄色的小灯笼。不过果子上有数条明显的翅状直棱，仔细瞧，更像是四四方方、外宽内窄的小酒杯。在农村，栀子花果实成熟后，会马上采摘，因为它是不可多得的一味中药，具有清热解毒、除烦利尿、泻火凉血的功效，外用还能消肿止痛。农村人经常拿它来治疗一些因暑热而生的小病小痛。

　　记得有年夏天，在农田里忙碌的我们，趁着休憩时，兴高采烈地朝栀子树跑去，准备采摘栀子花。不料，都被马蜂蜇了，疼得哇哇大哭。大人们赶过来一看，原来栀子树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蜂巢！等星光月色烂漫时，大人们从阁楼上抽出一把艾蒿，点燃后放在栀子树旁，熏烤蜂巢，不久，马蜂们晕晕乎乎，大人们迅速把蜂巢给摘了。而我们被马蜂蜇过的地方，用栀子泡的药酒轻轻擦拭后，冰冰凉凉的，肿痛也不知不觉消退了。那一刻的我，算是第一次深切地领悟到中药的神奇，并在多年后上大学时果断选择了中医专业。

　　栀子花的花语是“坚强、永恒的爱、一生的守候”。我觉得，我们的人生也同样不能丢失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。曾经的农村生活，让我尽情欣赏了栀子花的美，沾染了它浓郁的香，对生活与生命更多了一份真挚用心的态度。（管淑平）